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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 2024-06-03 17:27·凤凰WEEKLY
文/杨小宇
编辑/漆菲
6月2日举行的墨西哥大选在多个角度上都创造了历史：这是墨西哥规模最大的大选，超过9800万名选民将从7万多人中选出2.7万个政府公职人员与地方议会议员。墨西哥还首次诞生了一名女总统：现年61岁的克劳迪娅·欣鲍姆。
当晚，据墨西哥国家选举委员会首次公布的初步计票结果，墨西哥执政党国家复兴运动党（Morena）所在的竞选联盟总统候选人欣鲍姆在总统选举计票中领先。国家选举委员会随后宣布，欣鲍姆在大选中获胜。
但对于墨西哥人来说，这场噱头十足的大选早就无甚惊喜。竞选伊始，随着欣鲍姆被指定为执政党所在执政联盟的候选人、另一名女性候选人索奇特尔·加尔韦斯代表反对派联盟出战，墨西哥迎来女总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。
此前担任首都墨西哥城市长的欣鲍姆早就开始为其竞选铺路，在全国各地进行访问并举办集会，从北部发达的工商业中心到南部丛林中的贫困乡村。外界预计，欣鲍姆将继承她的政治导师、现任墨西哥总统洛佩斯的衣钵。洛佩斯是新自由主义政策的猛烈批评者，也是墨西哥半个世纪以来第一位成功执政的左翼政治家。
不过，除了洛佩斯“门徒”的标签之外，外界对欣鲍姆所知甚少。未来六年，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系列难题：在墨西哥难得的商业发展机遇面前，她能够平衡意识形态和实际的发展要求吗？当强势的导师洛佩斯退场后，她将如何面对蓄势待发的反对党？人们更想知道的是：作为首位女总统，她将会给墨西哥带来哪些改变？
作为多面手的欣鲍姆
欣鲍姆身材瘦削，一头直发总是扎着中马尾，梳得一丝不苟。她的对手、出身原住民家庭的女企业家加尔韦斯偏爱原住民服饰，例如缀满花色的衣裙，欣鲍姆的衣着选择则保守许多。三场总统辩论中，她全选择了素色职业套装出席。
这样的形象选择和她的背景有关。欣鲍姆出身于墨西哥城一个犹太家庭，她的父母是东欧移民。她毕业于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物理专业，该校培养过7名墨西哥总统和3名诺贝尔奖获得者。后来，欣鲍姆致力于学术事业，曾赴美国加州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完成博士论文，但最终选择回到母校任教，主攻领域为环境工程，在能源、环境、可持续发展等领域发表过数篇论文和著作。
或许因为她是一位环境科学家，一些人认为，欣鲍姆将成为“墨西哥的默克尔”，更重视效率而非意识形态。
在象牙塔耕耘之余，欣鲍姆的另一个身份却与看似沉闷的学术研究截然不同：她是墨西哥1960-1970年代左翼学生运动的参与者。1980年代，欣鲍姆赴美留学之际，恰逢时任总统卡洛斯·萨林纳斯上台，其选举舞弊的传闻甚嚣尘上。戴着头巾的欣鲍姆在人群中举牌抗议的照片登上了美国《斯坦福日报》的封面，画面中她举着的抗议牌上写着：“现在就实现公平贸易和民主！”
因为上述经历，欣鲍姆1998年参与了左翼政党革命民主党（PRD）的组建。在那个时期，她与洛佩斯有了交集，并在后者两次竞选总统期间发挥了关键作用。
洛佩斯首度参选总统时是2006年，当时他以革命民主党候选人的身份参选，惜败于当时右翼国家行动党（PAN）的候选人费利佩·卡尔德隆。在此之前，洛佩斯担任墨西哥城市长，欣鲍姆在他的政府担任环境局局长。洛佩斯2012年再度参选总统时，曾提出让欣鲍姆担任其内阁的环境和资源秘书长。
2014年欣鲍姆辞去革命民主党职务，转而加入洛佩斯新成立的Morena，并于2015年当选墨西哥城最大行政区特拉尔潘区区长。2018年，欣鲍姆当选墨西哥城市长。2024年，欣鲍姆在洛佩斯的推举下担任“保护‘第四次变革’委员会”总协调员。
早在2000年初，身为墨西哥城环境局局长的欣鲍姆负责建设了两个城市交通项目：其中一个是Metrobus，即城市快速公交系统，另一个是外环公路的二层加建工程。两个项目旨在解决首都的交通堵塞，以及随之而来的污染问题。
墨西哥城在1990年代一度被联合国认定为全球污染最严重的城市，也常常被评为全球交通堵塞最严重的城市之一。担任市长后，欣鲍姆进一步扩建了Metrobus系统，并对墨西哥城的地铁网络进行了翻新。同时，她还在墨西哥城建设了超过200公里的自行车道，并打造了城市自行车服务系统Ecobici。
她常常提起的政绩还包括在墨西哥城设立“我的启动奖学金”项目，帮助家境贫寒的学生完成基础教育，超过120万名中小学生因此受益。此奖学金项目已经被写入墨西哥城宪法。
洛佩斯担任市长期间，在首都兴建了一所公立大学——墨西哥城自治大学，这也是墨西哥城内第一所州级直属大学。欣鲍姆也如法炮制，在任内新建了墨西哥城卫生大学。新冠疫情期间，墨西哥城的疫苗接种率在全球名列前茅。
政府宣扬的政绩虽然不少，但在墨西哥历史学家、记者亚历杭德罗·冈萨雷斯看来，欣鲍姆作为墨西哥城市长，其实没有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在实际执政上。“大家都在说她多么好，我倒希望看到她真的有在执政，因为疫情一结束，她就开始为竞选总统造势了。”家住墨西哥城的冈萨雷斯向《凤凰周刊》评价说，“封控解除后，她到各地为竞选造势的时间比待在墨西哥城的时间多得多，所以后疫情时代，她其实根本没有尽到市长的义务，这是让人比较失望的。”
不过，欣鲍姆的形象宣传和管理确实收到了不错的成效。冈萨雷斯分析称，欣鲍姆擅长在不同选民面前展现出不同形象，这一战略为她的胜选做出了不小贡献。“她之前几乎是默默无闻，这对她其实很有利，因为她能够按照人们的意愿来塑造自己。她在墨西哥城是一个样子，在北部、南部又是另一个样子。”冈萨雷斯说，“当她与商界人士交谈时，就是一位技术官僚。她显得博览群书，做足了功课。到了南部，她简直和洛佩斯一模一样，甚至能和他说一样的南部口音。”
欣鲍姆的背景是如此多面：她是能源专家、工程师，她的丈夫是墨西哥银行（Banxico）的金融专家；她也是大学教授、学运领袖；她还是环保政策的推动者。也正因如此，反对声音时常批评欣鲍姆“不够真诚”。
欣鲍姆的性格与她的对手加尔韦斯或者导师洛佩斯截然不同：她并不张扬，甚至可以称之为神秘。她始终保持优雅端庄的仪态，这也许和她从小接受的严格芭蕾舞训练有关。
得益于早年间留学美国的经历，她能说一口流利英语，接受欧美媒体采访、在政府推广活动中发言毫无压力，但她不热衷于接受公开采访。在她身上，依然可以看到一名女性政客对特定话题的关注：教育、环境、公共卫生。同时，她也面临一名女性在拉美政坛乃至全球政界共同的挑战，即女性身份本身：历史反复证明，就算一名女性赢得了选举，无形的玻璃天花板依然高悬头顶。
会否成为墨西哥的罗塞夫？
拉丁美洲最近一波“粉红浪潮”中，曾涌现出一批女性左翼领导人，包括阿根廷的克里斯蒂娜·费尔南德斯·基什内尔，智利的米歇尔·巴切莱特，以及巴西的迪尔玛·罗塞夫等。
其中，罗塞夫和基什内尔在执政之前，都有强势男性领袖为其作下铺垫：罗塞夫是卢拉的指定继任者，基什内尔的丈夫内斯托尔就任总统时，曾将阿根廷从2001年的金融危机中解救出来，因此大受欢迎。
但观察这两位女性领袖的执政，会发现她们的总统任期都结束得有些狼狈。罗塞夫被弹劾退场，间接引向博索纳罗和新右翼在巴西的崛起，基什内尔深陷腐败丑闻，将政府交给右翼总统马克里，后者在任期内扩大赤字、贷款，又触发了阿根廷此后的高通胀和经济危机。
欣鲍姆的政治轨迹和罗塞夫不无相似之处。她们都被称为现任男性总统的“门徒”，而她们的导师又都是左翼政坛中的明星政客，以强烈的个人魅力著称。他们在低收入选民群体中有着压倒性的支持率，又都以反新自由主义叙事作为主要政治主张。
两位女性也都在年轻时参与过激进左翼运动：欣鲍姆是学运出身，罗塞夫年轻时是反军政府独裁的左翼游击队成员，还曾因此被捕服刑。就连她们职业背景也十分类似：两人首度出任政府公职时，都担任了与能源、环境相关的职位。
在美国《国家》杂志对欣鲍姆的采访中，欣鲍姆对于自己和罗塞夫的对比付之一笑：“我希望我的故事能有个不同结局。”
冈萨雷斯向《凤凰周刊》分析道，纵观全球，女性在政坛中扮演重要角色时往往是作为保守派领袖。“无论是玛格丽特·撒切尔、英迪拉·甘地还是安吉拉·默克尔。”冈萨雷斯举出几个例子，“接下来当你看见左翼的女性形象，会有很多性别歧视和攻击出现，比如对澳大利亚的吉拉德，又或者是基什内尔以及罗塞夫。如果你想兜售进步的政策，你得到的反而是一个保守派。”
欣鲍姆在很多理念上与洛佩斯保持一致，她的竞选口号是“为了所有人的利益，首先是穷人”。在外界关注的民生和安全等议题上，她延续了洛佩斯的政策。
今年的墨西哥大选被暴力阴影笼罩。据统计，本次大选前已有38名候选人遇害身亡，大选当日更传出有投票所遇袭，造成至少2人丧生。
选举前，公民组织 Data Cívica 提供支持的“子弹与投票”数据库列出过去一年中约 600 起与政治相关的袭击事件。该组织强调，2018年以来袭击数量激增，2023年是有记录以来最暴力的一年，发生了353起政治人物被暗杀事件。不少人说，候选人在选举中发生的暴力事件反映了墨西哥的结构性暴力。
西班牙《国家报》此前的一份调查显示，53%的墨西哥选民认为治安问题是该国尚未解决的最大问题，也是总统候选人必须紧急解决的问题。其次是腐败问题（32%）和经济问题（15%）。
欣鲍姆表示，将延续洛佩斯的治安政策，持续为年轻人提供创造就业和收入的项目——这些项目是为了从根源上解决治安问题，减少年轻人被犯罪集团招募的可能性。欣鲍姆还提出“安全与建设和平计划”，她将继续加强洛佩斯设立的国家警卫队，扩大其队伍规模，并进一步加强军事化管理。她还将提高国家警卫队对高速公路的监控能力，加强与联邦和地区检察官的合作，并称国民警卫队应归属于国防部管理。
在教育方面，欣鲍姆预计会延续前任的政策。她承诺会在全国范围内为学龄前儿童、小学生和中学生提供奖学金，并保留为贫困生发放的贝尼托·华雷斯福利奖学金。至于其他社会福利，欣鲍姆的议程和洛佩斯的大致方针接近。她主张维持目前的社会福利项目，提高最低工资的实际水平，并在墨西哥南部和东南部进行投资。她计划为60至64岁的女性提供双月制补贴，金额相当于65岁及以上老人养老金的一半，她宣称将打造一个性别均等的内阁、消除工资差距。
值得关注的是，欣鲍姆和洛佩斯在一些议题上的执政理念存在差异，这让她在竞选中的部分表态显得自相矛盾，但她也借此与导师呈现出差异化路线。
比如，洛佩斯的能源和基建计划规模十分宏大。根据墨西哥政府的预算报告，2024年墨西哥政府的财政赤字将扩张至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的4.9%，整体财政预算将增加约5120亿美元，其中有可观的资金用来支持铁路、公路等基建项目的建设，也将用于偿还墨西哥国有石油公司PEMEX的高昂债务。
而欣鲍姆作为环境工程师，学术生涯中就专注研究各种行业的碳排放情况，她对绿色清洁能源持欢迎态度，并将气候变化作为其重要议程之一。智库机构威尔逊中心分析称，欣鲍姆一直倡导墨西哥能源组合需要更广泛的多样化，特别是增加可再生能源的比例，并对墨西哥的气候变化目标做出了更深层次的承诺。
在她担任墨西哥城首脑期间，她的几个政府项目都带有实现这些目标的个人印记。但同时，她在维持PEMEX的国有性质、减少从国外进口能源等方面与洛佩斯站在统一战线上。
性别议题上，欣鲍姆和洛佩斯更是有着不同想法。洛佩斯对国内女性主义运动的态度颇为轻慢，甚至称女性主义者为“保守派”：这并非指政治光谱上的保守派，而是洛佩斯对于异见人士的一种蔑称。在他眼中，女性运动有碍于自己的改革议程。
相比之下，性别议题是欣鲍姆的重要竞选主题之一，尤其是消除性别暴力方面。欣鲍姆打出“社会女性主义”的旗号，称应该共同看待性别问题和社会经济问题，并宣称将关注性少数群体的权益。
目前，墨西哥每年有3000多名女性被谋杀。欣鲍姆说，她将从预防和促进举报入手解决性别暴力，在全国范围内对故意杀害女性罪（Femicide）进行分类——与一般谋杀不同，杀害女性是指专门针对女性的仇恨犯罪。欣鲍姆还建议与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协调，在所有检察官办公室设立一个女律师项目，以解决所有类型的暴力侵害女性行为，包括职场暴力。
可以说，欣鲍姆的上台预示着墨西哥女性运动在体制政治中的某种成功。2014年，墨西哥通过名为“一切性别平等”的宪法改革，规定各政党在提名国家和地方议员时的女性比例不得少于50%，后来该法案中的规定延伸到政府各个部门。
由此，墨西哥成为从政人员中性别比例最均衡的国家之一。在墨西哥城，有多个重要行政职位由女性担任，新选出的墨西哥城市长克拉拉·布鲁加达也是Morena党内的女性政治新星。从这一点来看，至少欣鲍姆就任后，不至于成为政坛中的女性“独苗”，女性政治在墨西哥保持了可持续发展。
如何继承洛佩斯的政治遗产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导师洛佩斯也是欣鲍姆要打破的“天花板”。现年70岁的洛佩斯来自墨西哥南部农村，他的满头银发总让人想起拉美史上独揽大权、政治手腕高明、崇尚军事和个人崇拜的强人统治者形象。
这一形象被西语世界称之为“考迪罗”，原意是对军事头目的称呼。它诞生于拉美独立运动时期，那时的阿根廷、智利、古巴、哥伦比亚、墨西哥等国均将引领独立革命的考迪罗式领袖奉为国父和民族英雄，其中不乏古巴的何塞·马蒂、阿根廷的圣马丁等知名人物。
墨西哥最著名的考迪罗是19世纪末、20世纪初掌权超过30年的波菲里奥·迪亚斯。对墨西哥最出名的形容之一——“离美国太近，离上帝太远”正是出自他之口。1910年爆发了划时代的墨西哥革命，迪亚斯流亡法国，此后该国全面禁止总统连任。
迪亚斯之后，墨西哥再未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考迪罗，但“考迪罗主义”却在拉美遍地开花。进入21世纪后，拉美一系列克里斯马式领袖身上都有着考迪罗的影子，比如委内瑞拉的查韦斯、古巴的卡斯特罗。
而今，洛佩斯又被欧美媒体评价为“威权主义的考迪罗”。这一评价一方面是对洛佩斯个人主义式执政的抨击，认为他削弱反对声音、对民主体制造成威胁，反过来说，也是对他的政绩和政治能力的某种认可：只有强人形象而没有实际执政能力的领导人，是不会被称作考迪罗的。
洛佩斯上任的第一件事，是将自己的工资砍掉一半以上。他拒绝入住总统府，也从不乘坐总统专机，人们甚至常常可以在墨西哥城的公交或廉价航空的航班上偶遇他。他到访了许多偏僻的农村地区，这些地区过去往往不是领导人出访的目的地，很多当地人此前从未接触过国家级别的官员。
墨西哥的政治文化长期以来都是崇尚精英的，洛佩斯执意要打破这一传统。他实行所谓的“共和紧缩”政策，将公务员工资大幅下调。他将自己的改革计划称为“第四次变革”，为的是“根除新自由主义”。洛佩斯俨然将其看作一场不流血的革命。在他眼里，这是继墨西哥独立、革命和改革之后，由左翼执政联盟领导的旨在第四次改变墨历史进程的伟大事业。
如今，“第四次变革”的大旗交到了欣鲍姆手中，她在此基础上提出“变革的第二阶段”的百项计划。她还计划延续洛佩斯的“共和紧缩”政策，并表示，不会使用总统府和私人飞机，与导师看齐。
洛佩斯上台以来，极大削弱了墨西哥传统党派的力量。2018年大选，刚刚成立不久的Morena就夺得国会多数及大部分的地方公职。一些来自传统党派的政客由于受到洛佩斯的个人魅力感召而加入Morena。这让洛佩斯政府中的行政部门变得强大，司法和立法部门相对被动。
外交政策方面，欣鲍姆主张实行“不干涉”、“以合作促发展”和“与全世界建立兄弟关系”的外交政策。她还强调，会保护在海外的墨西哥人，不会支持任何歧视性言论。
欣鲍姆将继续重视东南部的开发以及和中美洲各国的合作。其中，她希望通过延续“播种生命”计划来解决美墨边境的移民问题。该计划旨在通过建设小型农林生产系统、促进粮食自给自足来阻止农村贫困和环境退化。“没有玉米就没有国家，没有妇女就没有农村。”欣鲍姆曾如此表示。
在最重要的对美议题上，欣鲍姆强调，和美国的“良好关系”会延续下去，尤其是贸易合作。
洛佩斯任内，墨美两国关系变得有些扑朔迷离。经济上，墨西哥和美国加深了合作，由于疫情和近岸外包的兴起，墨西哥超越中国成为美国第一大贸易合作伙伴。近岸外包给美国企业带来了便利，也成为墨西哥经济发展的历史机遇。
洛佩斯还着手和美国共同解决边境移民问题。今年4月，洛佩斯和美国总统拜登发表一份联合声明，称两国将继续在边境移民问题上合作。5月，洛佩斯宣称，近几个月流向美国的移民已经减少了50%。在洛佩斯任内，墨西哥接收的难民数量直线上升，其中一部分人留在了墨西哥。
不过，洛佩斯拒绝了与美国在禁毒方面进一步的合作，提出了“要拥抱，不要弹药”的政策，不再接收美国以禁毒为名义的补贴和武器支援。他也对美国在俄乌冲突当中扮演的角色提出批评，称美国对乌克兰的援助是“非理性和有伤害的”。
眼下，洛佩斯不仅迎来卸任，还表示将彻底退出政坛。如此一来，Morena这个势力还不牢固的政党势必会迎来挑战。洛佩斯对此的打算是：让Morena作为执政党延续下去。
在冈萨雷斯看来，欣鲍姆在第二轮辩论中的表现正是在传达这一信息。“她想要告诉大家：请将每个职位的选票都投给Morena。不要只投给我，而是投给Morena。当你做这件事时，是在对那些腐败机构投出反对票。”冈萨雷斯向《凤凰周刊》解释说，“腐败机构指的是选举监管机构和司法部门，因为当前能对墨西哥总统权力造成阻力的主要是司法部门。”
虽然2000年以来，墨西哥政坛见证了许多政党力量更迭，但总体来看，墨西哥的政治图景依旧比拉美大部分国家要稳定。如果欣鲍姆未来六年执政顺利，也许会让我们看到另一个场景：领导人的个人色彩将褪去，党派重新成为政坛主角。
在拉美，左翼的进步主义和民族主义往往是挂钩的，因为民族主义是左翼反殖民话语的延伸。在欣鲍姆的领导下，能够预见墨西哥在经济和政治上将走向更加民族主义的方向。新政府必然会对本国的经贸利益更加重视，但与此同时，墨西哥也将会继续依赖国际经贸合作来实现自身的经济发展。
对墨西哥来说，一位女性总统也有着更深的意涵。92岁的墨西哥女作家埃琳娜·波尼亚托斯卡曾记录过上世纪墨西哥女性所受到的压迫和不公。她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说，“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梦，我认为这是一场胜利的战役。这让我很快乐——有时它让我哭泣。”
可以肯定的是，欣鲍姆不会甘于只做一个“女版洛佩斯”。欣鲍姆对更多元的话题表示关注固然令人期待，但一个更核心的问题是：她打算成为什么样的总统？选举政治的重点也许是多拿下几张选票，但执政的成功与否却在于能否团结选民和弥合差异。欣鲍姆的挑战在于，她如何以自己的方式创造出一个值得信赖、有凝聚力的总统形象，去引领洛佩斯所创立的政党和为他而来的选民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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